Features 2022 SPRING 645
引领热潮的演奏者们 穿越数百年时光、以老到而深邃的音律重生的跨界热潮,其根基是具备扎实演奏技能的当代器乐国乐的先驱者们。让我们来一窥在韩国及海外舞台上备受瞩目的三支代表性乐队,以及他们所追求和向往的音乐世界。 2019年由Bella Union发行的战必爱第三张录音室专辑《来》音乐短片中的一个画面。战必爱由韩国艺术综合学校同级同学李逸雨、金宝美、沈恩用3人于2009年组建,2017年鼓手崔宰赫和贝斯手俞炳求作为正式成员加入,这是乐队阵容固定后首次推出的专辑。有评价称,与此前作品相比,该专辑作品更具活力四射的节奏感。 黑弦(Black String)“玄鹤琴的真正声音,那是穷尽一生也无法触及的境界,从大的框架来看,它与黑弦所追求的志向没有什么不同。” 2011年成立的4人乐队黑弦将传统音乐和爵士乐结合在一起,带来以即兴为核心的实验性音乐。左起依次为许胤晶(玄鹤琴)、黄珉王(牙筝和长鼓)、李雅岚(大笒和洋琴)、吴定洙(吉他)。© 罗承烈 这支4人乐队在过去几年间多次参加韩国及海外举办的世界音乐及爵士乐音乐节并备受关注,其独特的名字表明他们的音乐深深扎根于玄鹤琴。这种六弦乐器少说也有1500年的历史,其淡雅庄重的音色象征着韩国传统音乐的格调。其汉字名称的字面意思是“黑色(玄)琴弦”。乐队创建于2011年,由4名杰出的演奏者组成,他们分别是许胤晶(玄鹤琴)、吴定洙(吉他)、李雅岚(大笒和洋琴)、黄珉王(牙筝和长鼓)。2016年,他们迎来了起飞时刻——与世界著名的德国ACT唱片公司签订特别合约,约定发行5张全长专辑。ACT连同ECM,都是以录制爵士乐为主的实验性现代音乐而闻名的唱片公司。黑弦是第一支由该公司发行唱片的韩国演奏团体,同年推出的第一张唱片《假面舞》荣获2018年英国全球世界音乐颁奖典礼“Songlines音乐奖”亚太地区奖。这也是韩国音乐人首次获得这一奖项。从某种角度来看,黑弦的音乐世界也许更符合将欧洲民间音乐和冥想爵士乐相结合的ECM的风格。2019年发行的第二张唱片《业报》的同名主打曲所展现的对氛围音乐的全新哲理诠释、《Exhale-Puri》及《海之歌》所展现的爵士混合风处理法都接近于带有韩国味道的ECM音乐。队长许胤晶是促成乐队获签特别合约的关键人物。她既是首尔大学国乐系教授,又是韩国最具代表性的玄鹤琴演奏家,她的父亲是被评价为掀开20世纪韩国话剧新篇章的场院剧开拓者、导演许圭(1934-2000)。她回忆道:“我通过父亲认识了那些即兴音乐大师们,在看到奚琴演奏家姜垠一摆脱国乐框架自由演奏以后,我也参与了进去。”后来,许胤晶和姜垠一一起带头在国乐界掀起自由实验热潮。两人与铁弦琴演奏家柳京和一起组建了“想象三重奏”乐队,将传统的发声方法和节拍与自由爵士乐或现代音乐的方法论融合在一起。柳京和、曾经作为作曲家合作过的元一都是许胤晶在国立国乐高中的同级同学。黑弦的其他成员都是国乐和爵士乐领域首屈一指的年轻才俊。他们在素材选择上不受任何约束。从传统民谣、巫俗音乐、佛教音乐到英国摇滚乐队“电台司令”的《退场音乐(电影)》,演奏曲目丰富多彩,可以随心所欲地制作出一份梦幻的“音乐拌饭”。李雅岚卓然不群、独具特色的大师级大笒演奏绝不输于长笛,加上曾经和他一起在其他乐队合作过的黄珉王,以及吴定洙简洁而立体的吉他声,这样的组合足以证明他们的合奏绝对不是只为玄鹤琴服务。如果读者刚刚开始关注国乐,建议一一记住这些也另外进行独奏、参与其他项目的成员的名字。许胤晶说:“虽然非常热爱即兴音乐,但乐队的个性并不只靠即兴演奏体现。乐曲的明确概念和本质特征应该成为框架,即兴性应该成为动力。”由此看来,韩国传统的即兴音乐独奏体裁——散调才是许胤晶和黑弦的根源和心脏。(周之胤译) 战必爱(Jambinai)“就像是以为已经灭绝或不存在的动物突然出现在眼前时的那种震惊,或者是在深海发现活着的腔棘鱼的那一刻…… 追求的是那种东西。” 后摇滚乐队战必爱以韩国传统乐器为主,演奏摇滚和重金属混合的独特音乐。左起依次为崔宰赫(鼓)、沈恩用(玄鹤琴)、李逸雨(吉他、笛子、太平箫)、金宝美(奚琴)、俞炳求(贝斯)。© 姜尚宇 有一个叫做“地狱盛宴”的音乐节,音乐节叫这个名字实在有点杀气腾腾。这是一个国际性的金属音乐节,每年6月都会吸引数万名热血青年聚集到一个法国小镇。主要演出阵容都是追求尖锐的金属性的硬摇滚和重金属乐队,包括“铁娘子”“食人尸”等 。2016年,多种韩国传统乐器却突然出现在这一音乐节的舞台上,这是为战必爱乐队演出准备的。该乐队是2009年成立的5人后摇滚乐队,成员有李逸雨(吉他、笛子、太平箫)、金宝美(奚琴)、沈恩用(玄鹤琴)、崔宰赫(鼓)和俞炳求(贝斯)。他们的音乐让人联想到阴森怪异的韩国妖魔鬼怪的乱舞。当用琴拨在玄鹤琴琴身和琴弦上一划到底的粗犷循环乐段遇到奚琴的鬼哭声和电吉他的咆哮,就会形成重金属无法制造的惊险和恐怖的惊涛骇浪。后摇滚、瞪鞋摇滚、金属与国乐的美学,以意想不到的比率产生冲突。奚琴和玄鹤琴声发出的摩擦音和塞擦音既陌生又刺激。乐队的核心成员李逸雨、金宝美、沈恩用是韩国艺术综合学校传统艺术院的同级同学,他们都是从小就专攻国乐的学院派。但事实上,战必爱可以说是由李逸雨对国乐的反抗心催生出的产物。他在初中一年级时开始学习笛子,初三开始弹电吉他。他在学校学习国乐,在家里看金属乐队的表演,梦想着成为摇滚歌手。在组建战必爱之前,他曾在一支名为“49 吗啡”的激情Screamo风格的乐队中活动过。关于组建战必爱,他是这样说的。“有人说:‘国乐乐器绝对不能和乐队声音自然融合,它们只适合传统韩屋。’我想打破这种成见和‘国乐是枯燥的音乐’的偏见。为此,我需要一种强烈的声音,我从把巴西传统音乐和金属相结合的埋葬乐队的《根》当中间接地得到了启发。我在九寸钉的《下旋》专辑里听到的工业摇滚乐的声音合成、小提琴、大提琴、背管等乐器和摇滚音乐毫无违合地相衔接的后摇滚体裁也都成了养分。”战必爱受邀参加美国西南偏南音乐节演出,刚开始只有两名观众,仅仅30分钟后,演出场地爆满。笔者在现场亲眼目睹了这一幕,这是我一次最强烈的演唱会观看经历。该乐队2015年与英国厂牌Bella Union签约,第二年在全球范围内发行第二张专辑《隐栖》,广受好评。他们制造出充满戏剧性的声音,最初像蜡烛,后来像野火般逐渐蔓延。他们的声音风格多样,既包括类似于第一张专辑《差延》的《消亡之时》、第二张专辑《隐栖》的《壁橱》、第三张专辑《来》的《丝状地平线》的激烈乐曲,也有像第一张专辑最后一曲《连接》那样的冥想式作品。第二张专辑的标题是“隐栖”,这个词可以成为理解这一乐队的绝佳关键词。该词来源于一门专门研究尼斯湖水怪或雪人等未知或传闻动物的学科——“隐生动物学”。新冠疫情爆发以前,战必爱每年在海外演出超过50场。它在英国世界音乐与舞蹈艺术节、塞尔维亚出口音乐节、丹麦罗斯基勒音乐节等国际音乐节舞台上令观众着迷,还为2018年平昌冬奥会闭幕式增添了一抹华彩。(周之胤译) 东洋高周波“我们认为,我们存在的不足会创造出有创意的东西。所以虽然只有三个人,但我们想成为一支充分的乐队。” “东洋高周波”是2018年成立的3人乐队,所有成员都仅使用节奏乐器,这与其他乐队有很大区别。乐队以疾风骤雨般的快速演奏来表达音乐内容,释放爆发性能量。左起依次为张道赫(打击乐器)、尹银花(洋琴)、咸民辉(贝斯)。© 金信中 有一支3人乐队有着丝毫不逊色于前文中介绍的两支乐队的独特个性,它的名字就已经不容小觑:东洋高周波。我对该乐队的第一印象首先是洋琴演奏者尹银花那犹如狂风般的打弦。这甚至在视觉上压倒了金属乐队演奏《傀儡主人》时的狂风暴雨般的下拔。再加上咸民辉低沉的贝斯和张道爀神出鬼没的鼓点,炮制出犹如在汽车专用道上奔驰的声音。洋琴清晰的音色像飘落在清新的绿色热带雨林里的清澈雨点一样跳动。乐队2018年以EP专辑《缝隙》出道,是2020年和2021年连续两次受邀参加世界音乐博览会的首支亚洲乐队。乐队的名字颇为怪异,字面意思是“来自东洋的高周波”,它来自张道爀偶然看到的小区电器商店招牌。他认为这个名字与乐队尖锐的音乐世界非常相配。乐队的核心是尹银花的洋琴,用的是钢弦,不同于用丝弦的黑弦和战必爱的玄鹤琴。尹银花用钢弦来演绎不亚于金属的声音。洋琴源自波斯。之后逐渐改良,又被称为“齐特琴”“杜西莫琴”“钦巴龙琴”,经由中国传到朝鲜半岛后被称为“洋琴”,意为“来自西洋的弦乐器”。它能与笙一起演奏一定程度的西方音阶或和声,这在传统乐器中实属难得。尹银花是世界洋琴协会韩国分会现任会长,她用自己的方式将这种乐器改良得更加现代。她说:“我们的传统洋琴本来体形小,音域也窄,没办法演奏多种体裁。……我现在用的这架洋琴是自己改良过的,可以在音域上覆盖4个八度音程,具备西方的12个半音阶体系,能演奏所有种类的音乐。我还给它安装了用于扩音的拾音器,还使用了效果器,进一步拓宽了它的表现力。”咸民辉说:“没有人能像尹银花那样那么有力地敲打洋琴。”尹银花4岁开始在中国学习音乐,对朝鲜式洋琴也略知一二,在韩国读大学时专攻打击乐。吸收东西方、韩国和朝鲜、打击乐和弦乐优点的“尹银花风格”是她长期坚持练习的结果。张道爀也是一名独特的演奏者,他从不用需要用脚去踩的底鼓。他不是双手双脚并用,而是只用双手打出从低音到高音的所有音域,从而形成了一种只属于他的风格。他曾是结合东方世界观的另类摇滚乐队“短篇选和船员们”的成员,他说:“演奏的制约反而造就了只属于我自己的声音。这种挑战很有趣。”咸民辉的贝斯能在低沉和轻盈之间切换自如,不由让人联想起美国新金属乐队科恩乐队或朋克摇滚乐队红辣椒乐队。 尹银花在2021年底获得了由秀林文化财团主办的秀林新浪潮奖。这是一个旨在选拔推出实验性音乐创作成果的年轻国乐演奏者的荣誉奖项,每年只颁发给一名演奏者或一支乐队。另类流行乐队李捺治的主唱权松熙和用现代手法重新诠释黄海道巫歌的乐队光 7乐团也曾获得过这一奖项。(周之胤译)#국악
Features 2022 SPRING 656
多样实验,意外之喜 心怀对时下音乐的思考,努力开拓音乐新世界的年轻艺术家们正尽其所能拓宽韩国传统音乐的发展空间。这些多才多艺、满怀野心的音乐人,以多样的技法创造出了诸多意想不到的艺术妙趣。今天我们不妨一同去领略一下他们的风采。 © 金熙智 《生而华丽》 水母,2021年6月,Flipped Coin Music另类双人电子乐队水母由国乐专业科班出身的朴玟姬和崔惠媛于2020年组建。她们的音乐既体现了对国乐极简美学的敬意,同时也试图去除国乐所包含的父权制元素。该数字唱片运用电子节拍重新诠释了韩国的宗庙祭礼乐。宗庙祭礼乐是指在朝鲜王朝王室祠堂——宗庙祭祀时演奏和表演的音乐与舞蹈,后被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定为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现今也不乏相关表演。 唱片第二首曲目《归人-亨嘉》为主打曲,其阴森的电子音效很容易让人联想起20世纪60-70年代德国的泡菜摇滚,酷似一场不祥的极简主义盛宴。朴玟姬的演唱模糊了性别区别,极为奇妙,并具有一定的象征意味。韩国传统声乐之一“歌曲”分为由男性演唱的男性歌曲和由女性演唱的女性歌曲。朴玟姬打破了二者间的区别,利用效果器同时发出男女声音,同时又突出女性声音,以此颠覆传统,实现了音乐的重组与再创。这支乐队于2021年和2022年连续两年受邀参加美国西南偏南音乐节。 BISCUIT SOUND提供 《郑恩惠,但丁 》 郑恩惠,2021年8月,BISCUIT SOUND 该唱片是2017年首次公演的原创盘索里朗诵剧的录音室版,加入了一些音效处理。唱片将声音架构作为说唱西方古典作品的盘索里的伴奏,可以说是一种“声音剧场”。唱片收录的《地狱之门》《阿刻戎河》《魔鬼的猎物》等17首曲目均根据但丁的《神曲·地狱篇》创作,通过演唱和念白全新演绎原作的文本内容。在立体环绕音响所营造的立体空间里,郑恩惠的嗓音如同幽灵一般游荡,再配以打击乐器、大提琴、吉他及钢琴的演奏,会让紧闭双眼的听者联想到昏暗潮湿的地下小剧场。如果说另类流行乐队李捺治的滑稽盘索里《水宫歌》将盘索里的诙谐与激情发挥到了极致,那么郑恩惠则是将但丁的地狱图与盘索里所蕴含的极度凄婉之美有机融合在了一起。 郑恩惠既是盘索里歌者,又是演员,活跃在盘索里、唱剧和话剧舞台上。她7岁开始学习盘索里,曾师从多位当代著名歌者,后考入首尔大学国乐专业。2013年,她进入韩国国立唱剧团,主演多部唱剧。 © 朴真姬 《嗨,我们是智慧和智守》 智慧和智守,2021年3月,Sound Republica这是由打击乐演奏者金智慧和古典音乐演奏者郑智守组成的双人乐队首次正式发行的唱片。金智慧自小学习国乐,一直希望将国乐和其他艺术形式相融合,而创作欲旺盛的钢琴演奏者郑智守则渴望将古典音乐大众化。二人在美国伯克利音乐学院爵士乐作曲专业初次相遇,志趣相投让她们走到了一起,共同从事演奏活动,同时还进行音乐创作,逐渐拓宽活动领域。在音乐创作上,她们不进行晦涩难懂的实验,也不追求用数字技术改变的声音。唱片收录的7首曲目只用鼓、长鼓和钢琴本色演奏,如同一场素雅的原声音乐会。唱片中的音乐混用了慢四拍、四分之三拍、八分之五(或六)拍等国乐节拍和爵士乐的强劲节奏、单节拍,洋溢着乐观向上的气息,传递出浓浓的正能量。很有速度感的第五首曲目《隆达和我》非常适合堵在上班路上的人来听,会让人痛快淋漓。第六首曲目《樱花的记忆》和最后一首曲目《韩国传统巫乐》中纳入了萨克斯演奏和打击乐演奏,这种合作也令人印象深刻。 © Daniel Schwartz、Micha 《希韩:迎接“月亮”》 传统音乐爵士乐社团,2021年3月,Sori-e Naite Music Company传统音乐爵士乐社团是由来自韩国、希腊、美国的音乐人组成的跨国乐队,2019年在波士顿组建,当时正在筹备一个由爵士管弦乐团伴奏的盘索里清唱套曲项目。唱片标题中的“Greekorea”是一个新造词,意指作品尝试以爵士乐为媒介将希腊和韩国的传统音乐融合在一起。作品创作的核心人物是当时在波士顿从事音乐活动的钢琴家赵美娜,作品使用了多种乐器,包括长鼓、小锣、笙、伽倻琴、太平箫等韩国传统乐器,希腊的鲁特琴,中东地区的打击乐器框鼓、铃鼓、中东手鼓,还有架子鼓和贝斯。各式多样的乐器演绎出了超强立体感的音乐。主唱李翼可灵活驾驭韩国民谣和中东音乐,将各国音乐的节拍、旋律、和声完美融合在一起,令人惊叹。她还是李捺治的成员。这个独特的三国合作项目开创出了前所未有、独具特色的五彩音乐世界。更令人惊讶的是,这张唱片是在新冠疫情期间,由分别居住在首尔、雅典和波士顿三国的演奏家以远程合作的方式录制的。 © Void Studio 《伪科学》 SB乐队,2021年8月,Plankton Music这是SB乐队推出的第二张唱片,乐队由爵士萨克斯演奏者申铉弼、伽倻琴演奏者朴景召、贝斯手徐永道、鼓手克里斯坦·莫兰4名成员组成。“SB”这一名称既来自成员姓氏的首字母,又是韩国年轻人喜欢使用的俚语“shin-bak-ha-da”的缩写,含有“神奇、奇特”之意。该“神奇的”乐队摒弃了将爵士乐和声简单拼接在传统音乐的单旋律音调上的老套方式,寻求各式乐器演奏的水乳交融,创造出了轻快但不轻佻的音乐。第一首曲目《密室里的电风扇》中,萨克斯和演奏单旋律的伽倻琴的齐奏如同汽车在畅通无阻的汉江边上飞驰,音质流畅迷人。徐永道的贝斯和克里斯坦·莫兰的架子鼓演奏亦细腻动人,节奏恰到好处,魅力十足。《平面地球》《负离子》等曲目的旋律不落俗套,但很悦耳动听,相信会受到所有不拘泥于国籍和音乐传统的都市爵士乐爱好者的钟爱。(南燕译)#국악
Features 2022 SPRING 671
与众不同的音乐家 张领圭是一位跨界电影、舞蹈、话剧、现代美术等多个领域的音乐家。从20世纪90年代初期起,他陆续组建过几支乐队并担纲领奏,他不断探索传统音乐的可能性并勇于尝试。位于京畿道坡州的工作室是他进行音乐实验的摇篮。 2019年,另类流行音乐乐队李捺治凭借《老虎来了》在韩国及海外受到广泛好评。乐队的音乐导演是张领圭,他还兼任贝斯手。或许有些人现在才知道他的名字,其实在加入李捺治之前,他就已经凭借在民谣摇滚乐队SsingSsing中的亮眼表现俘获了众多海外音乐爱好者的心。不仅如此,即使是不太关注音乐的人也可能早已通过《釜山行》(2016)或《哭声》(2016)等电影接触过他的音乐了。除了这些近几年非常卖座的作品外,《老千》(2006)、《甜蜜人生》(2005)等80多部电影也都倾注有他的心血。事实上,他曾在韩国及海外电影节上多次斩获音乐奖项。而且,他的音乐活动还拓展到了舞蹈和话剧领域。我们采访了这位驰骋在多个领域的音乐家。他不好意思地说自己不善言辞,但他在上小学时就和朋友一起成立了一支用铃鼓、口风琴进行演奏的“烂到不像话”的小乐队,他的想法同他的音乐作品一样自由闪亮。 张领圭是一位跨界电影、舞蹈、话剧等多个领域的前卫作曲家和贝斯手。20世纪90年代初期,他创建了韩国第一代独立乐队的代表——渔鱼父项目,从此活跃于乐坛。后来,他又先后组建悲凭、SsingSsing乐队,目前是李捺治乐队的核心人物。他认为传统音乐是极具魅力的素材,并将国乐的各种元素与流行音乐完美融合,为观众打造了一个既耳熟能详,又充满新意、富有创造性的音乐世界。位于京畿道坡州的工作室是他探索音乐的摇篮。 想了解一下您从事传统音乐是源于怎样的契机。受益于国乐作曲家、演奏家元一的帮助。我和他在20世纪90年代初结识,1994年组建了渔鱼父项目乐队。直到乐队发行第一张唱片,我们都在一起工作。在这个过程中,我对全新类型的传统声乐产生了强烈的好奇。在元一的帮助下,我结识了很多国乐人,并同他们一起进行了各种各样的合作。但是,要说真正对传统音乐产生兴趣,是从同现代舞舞蹈家安恩美合作开始的。安恩美公司为我提供了自由创作音乐的机会,引导我用与以往不同的方式探索音乐。尤其是在创作《新春香》和《巴里公主辛佛卡——此世》时,我终于弄清楚了盘索里、民谣、正歌这三种类型的传统声乐之间的区别,感受到了不同类型传统声乐的特色和魅力。这成为一个很好的契机,让我决定不能停留在蜻蜓点水般的简单了解上。于是,2007年,我组建了一支7人乐队“悲凭”,尝试了佛教音乐、假面剧音乐和宫廷音乐的创作。其实这些都是抱着学习的心态去做的。 作为一名音乐导演,您觉得国乐的魅力在哪里? 我迷恋那些必须经过长时间积淀才能完成的音乐。但我认为在怎样的情况下、以怎样的方式聆听有着很大的差别。我很幸运,能够直接见到国乐人,近距离聆听传统声乐。这让我沉浸于其中,它不同于听唱片或者舞台上通过麦克风达到扩音效果的国乐的感受。如果没有近距离接触过国乐,是不会有这种体验的。所以,我希望有更多的人可以感受这样的体验。 2017年7月的Yeo Woo Rak音乐节舞台上,民谣摇滚乐队SsingSsing在首尔国立剧场演出。他们通过打破常规的音乐和令人愉快的表演给观众带来了欢乐。乐队由6名成员组成,分别是张领圭、3名盘索里歌者、1名鼓手和1名吉他手。乐队于2015年成立,2018年解散。国立剧场提供 最近,国乐重新受到关注,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去年,在当海选评委时,我有机会欣赏了60多支乐队的表演。在整个评审过程中,有一个问题始终萦绕在我的脑海中——“他们究竟想要表达什么?”其实,搞传统音乐的人都经过了长时间的训练,技艺已经相当精湛。但说实话,我认为仅凭高超的技艺做出来的音乐恐怕不能称之为“音乐”。近几年来,将国乐和其他类型的音乐融合在一起的乐队日渐增多。去年,还出现了国乐选秀电视节目。由此可见,跨界的势头非常迅猛。但我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一件好事。我担心一些没有听过、也不太了解传统音乐的观众会张冠李戴,把这种竞技节目中出现的跨界音乐错当是国乐,只去找这种音乐来欣赏。因此,我认为要尽快发掘能够体验传统音乐趣味和魅力的时机与方法。 对于国乐与其他类型音乐嫁接出来的音乐,您有什么看法?我本人是听着金德洙的四物农乐和跨国爵士乐队红太阳的合奏唱片长大的。我认为他们的音乐非常优秀。之后,我喜欢上了打击乐队Puri和梁邦彦。比如说梁邦彦,几乎没有哪个乐队不在表演的时候演奏他的曲子,尽管这并不是他的本意。当时出现了很多模仿他音乐风格的国乐乐队,整个国乐界都受到了巨大的影响。比如说战必爱(Jambinai)乐队,虽然他们的音乐不属于传统音乐,但是他们作为一个乐队,对于自己应该创作什么样的音乐有着明确的方向,也绽放出了属于自己的光彩。我认为他们在音乐上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再比如说第二个月亮乐队,能够敏锐地捕捉到大众感兴趣的元素。我认为涌现出很多不同类型的乐队是一个好现象。 2021年12月,李捺治乐队在弘益大学附近的演出现场——奇异果演出。李捺治乐队是2019年成立的另类流行乐队,由张领圭组建,共有7名成员,包括2名贝斯手、1名鼓手和4名主唱。乐队用流行音乐对盘索里进行重新诠释的舞曲《老虎来了》在国内外引发热烈反响。前排右起依次为张领圭(贝斯)、权松熙(主唱)、李翼(主唱)、安二镐(主唱)、申有珍(主唱),后排右起依次为朴俊澈(贝斯)和李铁熙(鼓)。© LIVE CLUB DAY, Azalia 那么,您觉得最终决定音乐价值的是什么? 我认为最重要的是要呈现出“不同”。工作时,我总会重点思考如何去展现出自己的与众不同。 这是否意味着要努力避免那些俗套的创作?工作做得多了,难免会形成固定的风格,感觉好像在不断重复,对此我曾经有过担忧。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我开始觉得这也未必一定是件坏事,所以不再强迫自己一定要拿出新的东西。我开始尝试在保持自己的风格的前提下,根据不同的内容去寻找相应的表达方式。 您认为,您此前创作的舞蹈、话剧、电影音乐和李捺治的音乐有什么不同? 做其他工作的时候目的很明确,自己应该做什么事也一清二楚。相反,作为李捺治成员进行创作时,完全是敞开式的。通常是我先创作基本的节奏或节奏型,然后四位歌者聚在一起找出与之相配的盘索里曲调。为了创作出符合盘索里曲调和唱段的旋律和音乐内容,有时会把五大盘索里剧目全部听一遍。在这个过程中,会迸发出很多意想不到的灵感,捕捉这些灵感并加以发挥是十分有趣的事。这种方式更接近于作曲,而不是简单地对传统盘索里进行编曲。 李捺治大获成功之后,您有什么变化吗? 有一段时间,我只是执着想要进入流行音乐市场并带动消费,却并未思考过应该为此付出怎样的努力。在2020年发行首张唱片《水宫歌》后,很多我讨厌并且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一桩桩地呈现在我的面前。我感觉不能既想回避这些事,又想获得商业成功。我开始接受那些从前会认为“还要做这种事吗?”的事情,这大概是我的最大变化了。我也正在努力适应。而且,李捺治其实还尚未获得成功。因为如果扪心自问李捺治是不是作为一支乐队被消费者认可的,答案是否定的。李捺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您还有哪些规划? 其实,以韩国的音乐市场而论,还没有成熟的乐队市场。因此,我们不能抱着只要创作出优质的音乐,当然就会成功的想法。只是一味等待,直到得到消费者的认可,这也是不可取的。理想的局面不会神奇地出现,乐队只能自己积极思考、努力去寻找突破口。 那么,您目前在准备海外演出吗? 在思考乐队如何生存下去的时候,我觉得当然也需要继续在韩国国内寻求出路,但是在海外已有开拓好的市场,所以打算两方面都试一试。我们今年的海外演出时间已经确定了。 原定去年要发行的第二张唱片为什么被推迟了?我其实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如此忙碌,所以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录制唱片。我原以为在五大盘索里剧目的基础上还能做些什么,但事实并非如此。我陷入了困惑,如果是将现有的盘索里曲目拼凑在一起,然后添加一些新的故事,这能否成为符合当今时代的音乐呢?我认为,不仅要有符合时代特征的新颖故事,在演唱方面也要寻求与众不同的方法。李捺治的第二张唱片首先要反映刚才提到的那些在盘索里创作方面的困惑和思考,所以可能需要比较长的时间。如果可以的话,希望在今年年末发行。(徐俊译)#국악
Features 2022 SPRING 593
融合与合作的庆典 由国立剧场主办的Yeo Woo Rak音乐节真正做到了名副其实,如今已成为一项大家共享共乐的盛事。该音乐节致力于国乐的现代化诠释,以普及推广国乐为目标,几年来激发了众多音乐人的想象力和灵感,引领他们勇敢创新。 2017年7月在国立剧场举办的Yeo Woo Rak音乐节上,第一代世界音乐乐队“共鸣”进行了乐队创建20周年纪念演出,表演了多种多样的曲目。观众对Yeo Woo Rak音乐节反响热烈,门票接连售罄。 国立剧场提供 位于首尔市中心南山脚下的国立剧场在每年7月都会举办一场为期一个月的、与民同乐的音乐庆典活动——Yeo Woo Rak音乐节。“Yeo Woo Rak”是“我们的音乐在这里”的简称,包含着“同时代的人共享传统音乐”的含义。该音乐节始办于2010年,今年将迎来第13届,来自不同领域的艺术家们以传统音乐为媒介,进行了各种大胆的尝试。如今,该音乐节已经成为名副其实的传统音乐的试验田。与大部分其他国乐演出不同,该音乐节的门票一直十分畅销。截至2021年末,累计观众达到6.6万人次(不含2020年线上观众),平均观众席上座率高达93%,赢得了广泛的粉丝支持,也为最近在大众文化圈掀起的国乐热潮奠定了坚实的基础。一直以来,传统音乐处于被边缘化的境地,勉强延续命脉。鉴于国乐类型的音乐在整个音乐市场上所占比重目前仍然微乎其微,因此能取得这样的成功是非常罕见又鼓舞人心的事情。但是,该音乐节的存在价值并不仅仅停留在门票畅销上,其作用并未局限于在政府扶持下传承传统艺术,而是在此基础之上,将致力于各种创造性音乐活动的音乐人推向舞台,使传统艺术实现现代化的发展,进而开拓海外市场,实现其文化价值,推动“国乐文艺复兴”。这一点赢得了外界的高度赞赏。参与Yeo Woo Rak历届音乐节的著名艺术家有:钢琴家兼作曲家梁邦彦、爵士音乐家罗玧宣、作曲家兼指挥家元一、铁弦琴演奏家柳京和等人。2020年起,玄鹤琴演奏家朴佑宰开始担任创意总监。具体来看,梁邦彦和罗玧宣是活跃在爵士乐和流行音乐领域的音乐人,元一和柳京和是传统科班出身,他们以各自的特色为基础,通过带有实验性、创造性的合作自成一家,堪称“中流砥柱”般的存在。可以说,像这样拥有不同类型音乐人的华丽阵容,对成功践行Yeo Woo Rak的三个核心概念,即实验性、大众性、合作,起到了关键性的作用。 Yeo Woo Rak音乐节海报。Yeo Woo Rak音乐节创办于2010年,它以实现大众化为目标,从现代角度对国乐进行重新诠释。每年7月,多个领域的艺术家会在国立剧场的舞台上为观众奉上富有创意的演出。 国立剧场提供 一直以来,站到舞台上的演员阵容大体上可以分为三个特色鲜明的类别。第一类是掌握传统音乐技艺的重要非物质文化遗产传承人或取得相似成就的名家。比如盘索里著名歌者安淑善、黄海道大同巫术仙姑李海京等,他们能够保持传统音乐的原型,坚持传承非物质文化遗产。第二类是稍年轻的一代人,他们专业学习过传统音乐,又能够非常熟练地将爵士乐、前卫音乐、流行音乐和西方古典音乐等融入其中,同时追求音乐的艺术性、探索性和大众性,可以说是各具特色的新一代音乐人。他们也是Yeo Woo Rak音乐节的核心。比如像伽倻琴演奏家朴景召这样的艺术家,还有像“共鸣”、“Sinnoi”等主要以演奏世界音乐的乐队。第三类主要是喜欢在爵士乐和流行音乐方面进行大胆尝试探索,创作高水平艺术性作品的音乐人。他们平时也喜欢进行音乐的融合创作,在开展与传统音乐的融合创作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比如钢琴家林东昌、作曲家郑在日、说唱歌手Tiger JK等。 除此之外,摄影师、视觉设计师等非音乐领域外的一些艺术家也积极参与其中,为打造一种全新形式的演唱会作出了积极贡献。(徐俊译)#국악
Features 2022 SPRING 636
“朝鲜流行音乐”的诞生 一种由传统国乐与流行乐结合而成的新音乐体裁——“朝鲜流行音乐”正在受到关注。这一音乐“变种”承载着对扩大韩国流行音乐外延的诸多期待,其出现并非在一夜之间。 2021年12月,作为全国巡演的其中一站,韩国中央东洋广播公司(JTBC)电视台国乐竞技节目《风流大将》(2021年9月至12月)在首尔奥林匹克公园举办音乐会,sEODo乐队在音乐会上表演。《风流大将》强调国乐与流行音乐的跨界融合,在向一般受众宣介传统音乐的韵味和魅力上功不可没。© JTBC、ATTRAKT M “国乐虽然是韩国人的音乐,却与韩国人相距甚远。”一位热爱音乐的小说家如是说。此言道出20世纪以后韩国传统音乐的真实情况。国乐是历经漫长岁月传承至今的全民族传统音乐,却曾一度因为不符合当下感受而濒临消亡。深深地印刻于人们心中的观念认为国乐是一种陈腐落伍的音乐。这一成见阻碍了国乐的变化及发展,不过却起到了杠杆的作用,反倒推动了“朝鲜流行音乐”的兴起。被冷落多年的国乐突然披上别样的外衣重回公众视野,让人顿时感觉耳目一新。然而,这一现象并不是第一次。事实上,韩国传统音乐历经各个时代,每每推陈出新,不断发展变化。可以说,这份遗产终于扛过漫长的停滞期,在当今重放光彩。 2015年10月,四物农乐创始人金德洙和请拜传统艺术剧团在光化门艺术厅联袂演出。1978年,金德洙首创四物农乐这一表演形式,将传统农乐演奏推向艺术舞台,曾在韩国及海外举办多场演出并激起了极大反响。请拜传统艺术剧团在过去20多年间一直以传统戏剧为基础进行音乐创作。© 四物农乐Hanullim(社会团体法人) 支持是为了保护20世纪后半期,政府的保护及支持政策成为事关传统音乐生死存亡的关键。正是得益于保护,才能以此为基础衍生创作出新的音乐。自古以来,任何一个国家或者社会的传统音乐都难敌时代变迁。韩国传统音乐的沉沦又何止一两次。1910年至1945年日本殖民统治时期,国乐勉强延续命脉。1950年朝鲜战争爆发,包括传统音乐家在内,国乐在各个方面遭到了严重破坏。停战之后,国家陷入政治混乱和经济困顿之中,没有余力去关心和扶植传统音乐。1960年之后,以工业化及城市化为表征的现代化风起云涌,传统音乐因被归类为“前现代艺术”而逐渐被人遗忘。尽管危机不断,但保护传统音乐的努力却一直在默默地延续着。“李王职雅乐部”在日本殖民统治时期就起到了引领作用。朝鲜王朝被强行剥夺国家主权,降格为“李王家”,宫廷仪礼音乐随之衰落甚至濒临废除。在这种情况下,“李王职雅乐部”招募学生,向他们传授技艺,艰难地延续了宫廷音乐的命脉。半岛光复、韩国建国之后不久,朝鲜战争爆发,国立国乐院在临时首都——釜山成立,在搜集整理国乐资料和聚拢因战乱而四散的音乐家方面发挥了核心作用。1953年停战后,国立国乐院搬到首尔继续发展。时至今日,作为保护传统音乐并全面支持应用传统音乐进行创作的机构,国立国乐院依然扮演着中流砥柱的角色。韩国政府于1962年颁布的《文化遗产保护法》也功不可没。依据该法律,“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制度得以正式实施。这一制度的宗旨在于将重要传统文化艺术指定为保护对象,支持那些不断研磨相关技艺且具备传承能力的人才,并授予其“传承人”或“结业练习生”资格。在传统音乐领域,宗庙祭礼乐、传统声乐、盘索里、大笒散调、京畿民谣等艺术种类大都已被指定为文化遗产。最有趣的一个现象是,在近年来勇于开创国乐新体裁并备受瞩目的演奏者中,有不少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结业练习生。比如,黑弦乐队成员许胤晶是玄鹤琴散调结业练习生,战必爱乐队成员李逸雨是笛子正乐及“大吹打”结业练习生,李捺治乐队成员安二镐是盘索里结业练习生,盘索里歌者李熙文则是京畿民谣结业练习生。 2020年9月,鲸鱼啊乐队为庆祝首秀10周年在九里艺术厅举行“拍手舞曲”音乐会。成立于2010年的鲸鱼啊是国乐跨界乐队,在音乐结构上保留了传统乐器的特性,同时植入了来自世界各地的多元化民族音乐及流行音乐,混搭成新国乐曲风。© 九里文化财团 国乐初具规模1959年首尔大学创建国乐系,此举意义深远——不但使国乐自此成为学术研究对象,而且开了将国乐纳入高等教育的先河,韩国各地的大学随之纷纷建立国乐系。尤其是上世纪70-80年代,国乐系科建设突飞猛进,加之更多毕业生进入社会,为国乐发展提供了源动力。老一辈曾历经20世纪的历史剧变,亲眼目睹过传统音乐面临消亡的危机。年轻一代则不同,他们接受过大学教育,对国乐的认识超越了保护及传承的范畴,他们更加聚焦于如何赋予国乐新的感觉,使之更加贴近大众。由此,一些以传统音乐诸多元素为底蕴、符合时代特征的作品陆续问世。当时所说的“创作”范围相当宽泛,既包括以流传甚广的民谣或盘索里为素材谱写新曲,也包括对耳熟能详的西方古典乐曲进行改编后用国乐乐器进行演奏。值得一提的是,上世纪70年代末“四物农乐”的出现划时代地拉近了国乐与大众之间的距离。“四物农乐”是一种以传统农耕社会村民欢聚一堂时演奏的农乐节奏为基础,用鼓、长鼓、小锣和大锣四种打击乐器进行合奏的欢快喜庆的音乐形式。年轻的国乐人汲取“四物农乐”的特点与元素,推出让大众心情愉悦的演出,深受好评的同时也为长久以来遭受冷遇的传统音乐注入了新鲜活力。 国乐的转型上世纪80年代,流行音乐强势崛起,民谣风歌曲应运而生。这类歌曲借用国乐的节奏或韵律创作而成,通俗易唱,被称为“国乐歌谣”。这一音乐体裁逐渐发展成为流行音乐的一股潮流,也为扩大国乐受众人群作出了贡献。除此之外,上世纪90年代还出现了国乐乐器与西洋乐器合奏的形式,为“融合国乐”的兴起提供了助动力。另一方面,以1988年汉城奥运会为节点的全球化浪潮成为又一契机。随着市场的开放和新贸易秩序的建立,西方文化进入大多数韩国人的日常生活,人们的视野得到拓展,开始重新审视韩国文化。在这种社会氛围之中,裴一湖推出呼吁热爱并购买国产农产品的歌曲《身土不二》(1993),引发了极高的热度。同年,林权泽导演拍摄了以盘索里为题材的电影《西便制》,该片被誉为“国民电影”,风靡一时。同一时期,盘索里著名歌者朴东镇(1916-2003)现身一则医药品电视广告,高呼“我们的东西是宝贵的”,也在很长时间内成为流行金句。 2018年12月,在甜瓜音乐颁奖典礼上防弹少年团的智旻在跳扇子舞。甜瓜音乐颁奖典礼由音乐网站甜瓜主办,防弹少年团在此次颁奖礼上表演了新编国乐版《偶像》(2018年发行),将传统文化融入其中。智旻、J-HOPE和柾国分别献上扇子舞、三鼓舞和凤山假面舞,精彩的表演令观众如痴如醉。© Kakao娱乐 防弹少年团成员SUGA在个人第二张混音大碟《D-2》(2020年发行)主打歌《大吹打》音乐短片中的一个画面。《大吹打》是朝鲜王朝时代君王或官吏正式出巡时演奏的一种进行曲。SUGA的这首歌参照《大吹打》的曲风创作而成,演奏中鼓点陷阱与乐器完美融合,激情四射。有评论认为,这首歌将使防弹少年团的全球粉丝对国乐产生兴趣。© HYBE Co., Ltd. 当时,为纪念定都首尔600周年并激活观光产业,政府将1994年指定为“韩国观光年”和“国乐年”。韩国努力加快吸引外国游客的步伐,国乐在此过程中发挥了“代表韩国”的文化产品功能。几年之后,亚洲金融危机爆发,韩国面临国家破产的窘迫境地,文化艺术界人士的活动因之大大萎缩。与此同时,众多国乐人开始直面时代带来的紧迫课题:“为了生存,该做什么样的音乐呢?”随着上世纪90年代末期互联网的普及,国乐人自不必说,就连普通大众也可以很方便地接触到世界各国的多元化音乐。人们由此了解到,世界上有很多国家以本国传统音乐或民俗音乐为基础创作新音乐,这类音乐被命名为“世界音乐”。印度或非洲等其他文化圈的音乐也为国乐人创作新音乐提供了养分。尤其值得一提的是,与此前海外国乐演出只局限于传统音乐不同,从这一时期开始,演奏融合音乐的海外演出逐渐增多,在海外音乐节及唱片市场受到热烈欢迎。以作曲家元一为核心的普里乐队、主打世界音乐的共鸣乐队等均属此列。于是,人们清楚地认识到,从广义上讲,改变及转换也是对国乐的一种创造性继承。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将“阿里郎”列入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原因也是“古老的歌曲仍在传唱,同时又通过新的创作得到传承”。 2021年7月,盘索里歌者李熙文在韩国门户网站奈飞举办的在线音乐会“民谣”的海报。在这张演出前夕推出的海报上,李熙文以奇幻主义视觉效果演绎“民谣”这一自己新创的角色。这场视频音乐会打破了现场演出与音乐录像之间的分界,开创了一种全新的演出方式,因而备受瞩目。 李熙文公司提供 合作及协同效应综上所述,近期被称为“朝流”的全新音乐体裁之所以广受欢迎,是因为其拥有相当长的历史和深厚的背景。黑弦、战必爱、李捺治等韩国乐队的横空出世,恰如这股潮流中的一片浪花。相较于韩国国内,他们在海外更受喜爱。自2010年起,国立剧场每年都举办“YeoWooRak”(译注:“我们的音乐在这里”的略语)音乐节。这不仅是国乐界的一大盛事,更是当今国乐人介绍音乐理念及工作进展的世界音乐节。在这股潮流的影响下,其他领域艺术家对国乐的态度以及普通人对国乐的认识正在发生明显可见的变化。韩国中央东洋广播公司(JTBC)于2021年9月至12月间推出电视选秀节目《风流大将》,真实展示了年轻国乐人完全不受约束的实验精神,观众为这些不为人知却极富才情的青年的作品欢呼雀跃。还有一个新的现象是,话剧、舞蹈、电影、音乐剧、美术等其他体裁的艺术在尝试创新时,会积极与国乐人合作。盘索里歌者李熙文就一直与时尚、影像、音乐视频等诸多领域的艺术家保持紧密合作。他在最近与笔者的访谈中表示:“保护国乐当然很重要,而我也常常认为,国乐更是一种可以给其他艺术带来变化的秘密武器。”今后,“朝鲜流行音乐”是否会走近那些乐于发掘全球各地独特音乐的世界音乐粉丝呢?让我们拭目以待。(毕小乐译)#국악
Features 2022 SPRING 611
打破界限的国乐乐器 国乐乐器分为从古代开始就存在于朝鲜半岛的本土乐器和通过与欧亚大陆交流传入的外来乐器。这些乐器与这片土地的悠久历史一起,融入了各个时代的文化和感受能力。其中,有的曾经一度盛行,后来逐渐被遗忘,有的则曾经被遗忘,后来重新被关注。下面介绍一下最近最受关注的几种国乐乐器。 世界上所有的乐器都能反映出相应的文化。乐器的材料、形态、大小、演奏方法是集地理、环境、宗教、政治等多种元素于一体的产物。几乎没有完全不受外部影响而自然出现的乐器。 即使最初是自然出现的,社会因素也必然会介入其普及的过程。新乐器是在邻国文化和本国文化融合、冲突的过程中诞生的。所以,乐器的本质特征不是固定的,而是随着时代的发展不断变化。国乐乐器也是如此。有的是在遥远的过去从中国乐器改良而来,有的则是在较近的过去——20世纪从西方乐器改造而来。如今,为了改善音量或扩大音域,也会对现有乐器进行改良。国乐乐器至今仍然在不断打破界限,创造着自己的历史。另一方面,西方音乐在近代被全面引入韩国之后,主要由乐队、四重奏、管弦乐队演奏。国乐乐器并不适合这种合奏方式。因此,国乐乐器本身的特性经常被忽视。特别是音量小或很难进行和声的国乐乐器在舞台上只能起到辅助作用。但是,近年来以独奏家身份活跃在多个领域的音乐家不断增加,他们致力于突显某种乐器所具有的固有特性。与此同时,还出现了不少新创作的独奏曲。这些曲子以此前没能在合奏中闪现独特光彩、只能充当配角或者很少有独奏机会的乐器为主乐器。与过去相比,使用乐器的方法和诠释传统音乐的方式也变得多种多样。如今的国乐乐器极具包容性,既能演奏严格遵从传统音乐规则的作品,又能演奏体裁界限模糊的作品。 玄鹤琴,乐器之首 韩国弦乐器的代表——玄鹤琴自古以来就被称为乐器之首。它不仅被用作乐器演奏音乐,还被用作文人修身养性的工具。它虽然外观与同为弦乐器的伽倻琴相似,但和后者具有完全不同的特性。最明显的区别是音色。玄鹤琴的琴弦比伽倻琴粗,发出的声音低沉浑厚。二者的演奏方法也不同,演奏伽倻琴是用手指来按和弹拨琴弦,而演奏玄鹤琴则是右手使用一种叫做琴拨的小棍来弹拨琴弦,有弹、挑、划等奏法,左手用手指按弦。与其他弦乐器相比,玄鹤琴给人以坚韧和节制的感觉,这是因为它兼具弦乐器的特性与打击乐器的特性。在传统音乐合奏曲目中,玄鹤琴具有核心地位。但是进入现代以后,它逐渐式微,以它为中心的原创音乐也很少见。这其中有很多原因,但主要还是因为合奏普遍采用乐队或西式管弦乐团的编制,这使得玄鹤琴较小的音量和朴素的音色很难得到关注。当然,创作出能够充分突显玄鹤琴特征的作品并非易事。尽管如此,近年来,仍然有越来越多的演奏者仅凭玄鹤琴就足以脱颖而出。以独奏者兼创作者身份活跃在音乐界的黄真娥扩展了这种乐器的可能性,创作出颇具现代感和感性的作品。在2021年发表的数码单曲《心声》中,她用巧妙的乐声表现了男女在对待离别上迥异的心理。在鲜明的起承转合之间,她将只有玄鹤琴才能演奏出的节奏感十足的音乐不加任何处理地加入其中。 觱篥,吹入气息的木头 有些乐器是以向一段木头吹气的方式完成演奏的。觱篥就是其中一种竖着演奏的管乐器,它由竹子制成,有乡觱篥、唐觱篥、细觱篥三种。从宫廷音乐到民间音乐,觱篥在大部分传统音乐中负责主旋律。一般来说,管乐器分为有发出声音的小振动板——“簧片”的乐器和没有簧片的乐器。觱篥采用双簧片,与其他管乐器一样,以吹气、调节强弱、开按指孔的方式演奏。演奏者可以通过在不同的位置使用舌头或咬“簧”来调节音程,同时使用觱篥特有的多种技巧。因此,要想充分发挥这种微妙的特性,演奏者必须具有细腻的技艺。觱篥能演奏的曲目相当广泛。得益于坚韧有力的音色,觱篥在现代制作的音乐中也经常负责主旋律。但令人意外的是,单由觱篥演奏者组成的乐队并不多见。BBIRIBBOO是由两名觱篥演奏者和制作人组成的3人乐队。他们用独出心裁的方式重新演绎多种传统音乐曲目,将乐器所具有的魅力发挥到了极致。他们在2021年发表的作品《In Dodri》中,将朝鲜王朝时代的正乐《千年万岁》中的《两清还入曲》片段的主旋律改编成了朋克风格,这首曲子当年主要是在宫廷和上层阶层演奏。《两清还入曲》在正乐中属于节奏较快的乐曲,旋律也十分欢快,任何人都能轻松记住。《In Dodri》积极借用和诠释了这种特性,并用觱篥和笙表现出来。 云锣,振动和回响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国乐乐器都是从遥远的过去开始使用的。云罗即是在较近的过去,从中国传入的。云罗传入韩国的确切时间已无从可考,朝鲜王朝时代的代表性乐书《乐学轨范》(1493)中没有关于它的记载,首次被史料提及是在朝鲜王朝时代后期,由此可以推测出它的大致传入时期。云罗是将用铜制成的小碟子状的“铜锣”挂在木架上,用小槌敲打的一种打击乐器。但是因为它可以形成旋律,所以与普通打击乐器略有不同。铜锣被排成若干排,音调从左下到右上逐渐升高,位于最高一排中央的铜锣音调最高。演奏方法很简单,可以双手轮流敲打,也可以单手敲打。这种乐器主要用于演奏守门卫士交接仪式或御驾出巡仪式等进行曲,一般情况下都是与其他打击乐器一起演奏,因此很少用于独奏。近期,打击乐器演奏家韩松叶使用云罗及其他打击乐器演奏了多部不同风格的作品。在2018年发表的首张数码单曲《大人最初也都是小孩》中,他就使用音色清澈典雅的云罗营造出温暖梦幻的氛围。这首曲的云罗与进行曲中使用的云罗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因为比起猛击铜锣时发出的较为刺耳的声音,他更专注于它悠扬的余音和抒情的旋律。相信今后会有越来越多的音乐家尝试在云罗那凝练而现代的音色中寻找更多的可能性。 铁弦琴,吉他的变身 © 崔荣模 铁弦琴是1940年代由著名男伶戏班走绳艺人金永哲发明的一种弦乐器。他将吉他这种西洋乐器进行了改良,使其可以使用国乐乐器的演奏方法,这是一个罕见的特例。关于它的由来,还有一段趣闻。据说,起初他是把吉他像玄鹤琴一样放在地上演奏的,后来由此制成了铁弦琴。因此,铁弦琴是将吉他和玄鹤琴的属性巧妙地结合在了一起。普通的弦乐器使用丝线,但铁弦琴像吉他一样,使用的是钢弦。但其演奏方法并不像吉他,而是更接近于玄鹤琴。一般是用右手握琴拨,左手用弄玉揉弦。虽然同样使用钢弦,但演奏方法与吉他完全不同,音色非常独特。可以说,这种处于东西方两种乐器交集的奇妙乐器,完美融入了近代的活力和变化的能量。 事实上,铁弦琴在专门演奏传统音乐的音乐家当中也并不普及。因此,与其他乐器相比,专门演奏它的人很少,它能演奏的曲目当然也就很少。直到最近几年,出现了一些新创曲目,它进入公众视野的机会才逐渐增加。伽倻琴三重奏乐队Hey String就在2019年发表的《新皮质的波动》中间部分使用了铁弦琴,人们会从中听到一种尖锐而圆滑的金属旋律,与伽倻琴旋律形成鲜明对比。 长鼓,乐曲的开头和结尾 © 宋光灿 长鼓是韩国几乎所有传统音乐中都会使用到的打击乐器,乐曲的开头和结尾必定会有长鼓出现。因为它的作用是确定作为音乐标准的节拍,调整节奏。长鼓的制作方法是将一段木头两侧挖空,中间削得极细,再用皮膜蒙住两侧,最后用绳索把两块皮膜绷紧。一般是用双手拍打两侧的鼓皮进行演奏,长鼓的左侧称为鼓面或弓面,右侧称为槌面,鼓面用手掌敲拍打或用带有圆形弓球的弓槌敲击,槌面则用木头削成的细长鼓槌演奏。一般来说,长鼓被认为是一种伴奏乐器。当然也有以长鼓独舞、农乐巫术等以长鼓为中心,展现华丽多彩的节奏和技巧的音乐。但是,完全用打击乐器演奏的情况并不多,以打击乐器为中心的音乐也比其他旋律乐器更加有限。然而,近年来有越来越多的打击乐演奏者走上独奏的道路。他们推出以打击乐器为中心的音乐作品,正在不断拓宽领域。金素罗是其中一名具有代表性的打击乐器独奏者。她在2021年发行了第二张专辑《风景》, 以自己的风格诠释了韩国长期传承下来的农乐巫术和巫俗节拍。在她的演奏中,爆发的能量和克制的美感并存。整个演奏在紧张与和缓中细致地转变节奏,戏剧性地展现了长鼓所具有的活力,为听众提供了一个能够将长鼓演奏作为一种完整的音乐形式来欣赏的宝贵机会。(孙鹤云译)#국악